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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索尔的故事

第十二章 索尔的故事

「等一下!那个是我的!」

当索尔把捡到的这枚金币握进手里的时候,那个深红色马尾辫的小女孩已经爬了起来,脸颊微鼓嘟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。

索尔当然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,也明白手里的这枚金币是从她手里滚出来的,正是因为明白,他才没有上去把她扶起来。直到伊芙站起来为止,他都只是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,没有过多的情感。

(啧……)

索尔咋了咋舌。最开始本来想是更加得意地欺负一下对面那个小女孩的,但是一看到她那张天真得可笑的脸,索尔心里反而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。

甚至连发火的欲望都没有,平静得像一块镜子。

「我知道。」

「知道就快还给我!」

伊芙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生,有些不满地说道。

「拿去。」

索尔把手里的这枚硬币扔了过去,但是并不是向着伊芙那边,而是稍微有些往左边的位置,伊芙只是伸出手的话是够不到的。

(哥哥给我的……)

为了接住索尔出乎意料地扔过来的硬币,伊芙用力跳了起来。

「啊!」

落地的时候,伊芙因为跳得太突然险些再次摔下去。

就算是欺负她,索尔心里果然还是感觉不到什么**,反而更加难受,不知道为什么。当伊芙站起来瞪着自己的时候,索尔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感觉。

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?

索尔知道她,知道的很清楚。那红到有些发脏的头发和瞳孔,除了柯莉提亚家以外的人是没有的。是8年前,把父亲逼到绝路的仇家里的人。从那时起,阿斯嘉特家就不断衰落,原本的门生也全部离开,在克里提尔的地位也一落千丈,就连今天也是,那个混蛋兔子也是注意到索尔是阿斯嘉特家的人之后,才故意刁难他的。

这个时候的索尔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因为从他出生起,就一直受到的这样的待遇。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,包括父亲。

但是索尔知道的两件事情,一件是让父亲的自己的家落到如此地步的,就是面前这个小女孩,她所在的柯莉提亚家。第二件就是要想从这样的生活当中解放出来,就在未来的争夺战里,将她打到体无完肤。

没错,她是自己应该憎恨的对象。

没错,她是自己必须打败的对象。

只要两个人相见,绝对不会有什么和平的收场。但是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样,虽然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很生气,但是眼神中并不带有丝毫负面的情感,更不用说敌意之类的东西了。

那种感觉……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同样站在她面前的那个金发的小男孩是谁!

也就是说自己根本没有被她放在眼里。

又是这样……

一次又一次被人忽视,一次又一次被人贬低。

一次又一次完全不被人认知到的存在。

总是这样……每个人都是这样……

「啧。」

索尔再次咋了咋舌,准备转身离开。

「等一下!」

索尔头也没回转身往街道的那边走去,有种快要被吸进去似的空虚感漫布了全身。

「叫你等一下啊!」

突然,索尔的肩膀被人拉住了。此时才回过神来的索尔,把头转了过去。一双深红色的瞳孔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,索尔像是被吓了一跳连着往后退了几步。

「呜啊!」

「呜啊是什么态度啊!人家是那么让人可怕的吗!」

伊芙向索尔那边微微前倾着身子,把脸靠近了索尔,仔细端详着他的整张脸。

「你要到哪里去?」

面前的小女孩像是理所当然地问。

但是却让索尔有些摸不到头脑。

「到哪里去?当然是回……跟你没关系,离我远一点!」

索尔用力推开了凑过来的伊芙。

「我只是出于关心才问一下而已,你至于这么生气吗!臭小鬼!」

「啊?我去哪里要你管!而且你自己还不是个小鬼!」

「都说了是关心了!你这个不懂得别人好心的小鬼!」

「小鬼小鬼的烦死了!我才不要你关心,赶快消失啊柯莉提亚家的混蛋!」

「你……知道我家?」

伊芙听到自己的姓氏的时候吓了一跳,她那个时候还没能意识到自己的家族在这座城市的知名度,更不用说有关于自己敌对家族的人了。

「混蛋!所以我才觉得火大啊!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一无所知的人存在啊!柯莉提亚家的人就应该有柯莉提亚家的样子,更加、更加看不起我,把我当成敌人、眼中钉就好了!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,我不需要你们的关心!也别随便向我搭话!」

怒吼之后的索尔也立刻转身跑向了街道的尽头,很快就消失了。伊芙被索尔近乎扭曲的表情吓到,愣在原地一动不动,一直到索尔离开之后夕阳斜到城市的东边——自己家的房子的正上方的时候,伊芙才突然回过神来。

(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呢?)

这个疑团一直在伊芙的心里无法解开,自己不过是处于关心才问了他一下而已,自己和那个男孩子也是第一次才见面,无论怎么样都没有生那么大气的必要啊。

但是,这是为什么……

「那边,明明是不可以去的地方。」

伊芙呆呆地望着那个金发的小男孩里去的方向,喃喃自语。

太阳沉到了最令人讨厌的西边。

为什么西边是最令人讨厌的呢?因为那里住着最令人讨厌的人。

虽然心里一直埋着对柯莉提亚家的人的仇恨,但今天见到之后,这种仇恨却变成了焦躁和怒火。

那种若无其事的表情,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,无一不刺激着索尔的神经,搅动着他的思绪以至于心情变成一团乱麻。

说道会这样的理由,大概是柯莉提亚家的人和自己印象中趾高气昂的形象差的太远,反而让索尔感到自己被羞辱了。

「哎……」

索尔长叹了口气,一步一步踏上大厅中央有些破旧的台阶。

屋里连个像样的照明都没有,走廊两边的烛台上空空如也,已经很久没有放上过蜡烛了。这个漆黑的走廊,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黯淡。

「你去哪里了?」

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
「出门散步了,父亲。」

索尔转过身来看向刚才走过来的方向,一个金发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个点亮了的烛台看着他。

罗伊德·阿斯嘉特,正是索尔·阿斯嘉特的父亲。

在微弱的烛光下,罗伊德显得更加苍老。才30岁出头的他,面容比起一般人憔悴许多,加上在脑后扎成一束的金发和嘴唇上方的两缕胡须,看起来更加老态。

一切都是在那场争夺战之后开始转变的。

因为自己输了,一场胜负输掉了一切。没有办法,没有办法。

「回来了就早点休息,明天还要继续训练。」

「知道了父亲。」

说完罗伊德就一步一步缓慢地离开了,带着那唯一的一点光亮消失在了漆黑的走廊里。此时,『U』字形的走廊中央的小花园里,突然洒下了一束明亮的月光。

看着父亲的背影,索尔想起了从他记事以来所发生的事情,如同连环画一样迅速地从脑海里闪过。

在索尔的身高还没有手里的细剑长的时候,索尔就已经在罗伊德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剑术了。在索尔的记忆里,只有罗伊德站在自己的身边,吃饭的时候也是,习剑的时候也是,受伤的时候也是,睡觉的时候也是,醒来的时候也是。

这个大的有些可怕的家里,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个人。

能够见得到的与之说话的人,就只有身为父亲的罗伊德一个人。在父亲的监督下,每一天每一天索尔都是不停地挥着手里的长剑,用身体去记下每一个动作,用头脑去钻研出新的招式。

就算累倒了,『不要倒下!站起来!』这样的话也会强行把自己从地面上拉起来。

不能倒下……不能倒下……一旦倒下了,一旦输掉了,就再也没有改变现在的机会了。

父亲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,唯有将自己打磨得更加锋利,才能将自己的、将父亲的、将阿斯嘉特家的仇敌——柯莉提亚家斩杀。为此,就算累倒也不得不站起来,就算想要哭出来也只能强行忍下去。

只要能够打败他们的话……

——『离那个人远点!』

——『快看,是阿斯嘉特家的小子,跟他扯上关系的话我们也没好下场的,走吧。』

——『滚!』

就能够将一直以来嘲笑自己的那些人的嘴脸,全部撕烂。

可是现在还不够……

『还远远不行!你不应该只有这样的水准!』

父亲对自己最常说的一句话。

无论自己有了多么显著的进步,或者说是在多短的时间内练成了父亲教授的招式,都远远不够。在父亲眼里,要打败我们的宿敌,这种程度是远远不够的。

『以你的天赋,是可以做到的。把柯莉提亚家的人,全部推下台去,不然的话,你就只能永远被他们踩在脚底下。』

被人踩在头上,被人看不起的滋味索尔比任何人都清楚。就连城市里那些一无是处的人都会欺负到自己的头上来。

谩骂和讥讽。

一张又一张丑恶的嘴脸,在如同墙头的野草倒向每一场争夺战的胜利者,想要攀附在上面。真是令人恶心到想吐。

这一切的一切,唯有打败真正的敌人才能够改变。

可是,今天。那个深红色的女孩,那个柯莉提亚家的混蛋……本应该是混蛋才对!为什么却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,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是谁!

居然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,小看人也要有个限度!

索尔的咬紧了牙,表情扭曲到令人可怕的程度。正是这个表情,在原本直到下一次争夺战之前都不可能与其相识的伊芙的内里,种下了一颗种子。

在之后的时间里,从这颗种子里长出的藤蔓,紧紧地将两个人的命运缠绕在了一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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